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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顶盖瓦 墙体砌砖 巧手瓦匠复原古建筑“天际线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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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2-05-16
  • 来源:广州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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瓦上四季 檐下人生

  瓦木扎石土 油漆彩画糊

  “八大作”

  巧手筑岭南 古建守护人

  之瓦匠 

  坊间称他们为“泥水佬”,他们的正名是“瓦匠”。

  一砖一瓦,经过他们的巧手修补,重新复原了中国古建筑的“天际线”。屋顶盖瓦、墙体砌砖、方砖墁地,这些传统营造技艺看似简单,却蕴含着与时间对抗的力量,才能让古建筑历经风雨屹立不倒。

陈家祠的一砖一瓦也经由瓦匠巧手修补。

  瓦作,古建筑行业的“八大作”之一,而瓦匠就是一群普通又不平凡的人。

  技法

  两个“对准”背后的不简单

  第一个“对准”,是指瓦面的横面竖面都要平直齐整。第二个“对准”,是指瓦片内部的铺作顺序,传统术语叫作“三搭头”。

  在广州黄埔沙步古建筑群融德里的修复现场,65岁的瓦匠陈北海跨着马步,半蹲在屋顶专心致志修复瓦面。旧时,这一带的大户人家建造了一批私塾或书室供后代读书,如“俊成家塾”“荣亮书室”“汉卿家塾”等。时光摧折,建筑易老,正面迎袭日晒雨淋的屋顶是破损较重的部分,急需匠人的“妙手回春”。

在广州黄埔沙步古建筑群融德里的修复现场,陈北海半蹲在屋顶修复瓦面。

  “俊成家塾”的屋顶已经全部掀起,经过检查,百年来依然没有残损的老瓦被留了下来,准备再度安装回原位。手持数张瓦片,陈北海像垒积木一样,一层层叠着摁上去,没一会工夫就铺完了一坑。整个过程一气呵成,没有“八大作”中的彩画作那般绚丽炫技,也不似木作打造榫卯结构那般富有巧思,瓦作的特性在陈北海沉默而迅速的动作中生动起来,如此基础扎实,如此端方周正。

  陈北海讲解起盖瓦的手法,着重强调了“对准”二字。

  第一个对准,是指瓦面的横面竖面都要平直齐整。瓦片在屋面上每一列会形成一条排水沟,北方称之“陇”,南方称之“坑”,坑的内部和坑之间都要不偏不倚。为此,瓦匠会从屋脊上拉一根棉线下来,勾住每一坑最下方的那块“瓦头”或“瓦当”,沿着这根基准线逐一盖瓦,才能实现这种精准的排序。

黄群庆现场演示盖瓦的手法。

  第二个对准,是指瓦片内部的铺作顺序,传统术语叫作“三搭头”。任何三张瓦片,第三张瓦的垂直线一定还在第一张瓦上,保证即使中间第二张瓦片碎了,也不影响雨水顺着其它瓦片流走。这种密密匝匝的鱼鳞状铺设手法,实有古人大智慧。

  听完陈北海的讲解,深觉盖瓦不简单。比如,中国古建筑都是三角形的屋顶,从承重角度而言,越往下瓦面的受力面越大,“所以我们会从屋脊上拉一条铜线下来,‘兜’住最底部的一片瓦,整个屋面都拉了很多根铜线。”他说。再比如,瓦与瓦之间既要紧密黏合,又要适应热胀冷缩保持疏松度,“我们会调配不同的砂浆,如加少量现代水泥可以增加灰浆强度,传统的秆筋灰防止开裂,黄糖浆保持黏性,乌烟灰调色起来比较美观。”这些砂浆一层层铺设上去,像美妙的交响乐乐器一样各司其职,又众声协调。

  越往下细究,越能发现瓦作的魅力。盖瓦只是瓦作其中一项工序,在岭南古建筑营造技法中,整套工序还有执顺、檐口瓦灰、线条批制、碌色浆灰层及批压刮光等。在看不到的地方,有许多技巧性的传统工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

  “有经验的瓦匠就知道,在岭南地区盖瓦,瓦片与瓦片之间尽量不要留空隙,斜斜铺上去的坡度也不能很高,因为岭南常有台风,坡度太陡易失稳,且下雨是经常疾风挟雨,有点缝隙就进水了。”广东省文物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欧阳仑以此举例道,瓦匠绝非一群简单的工人,他们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技法,值得被记录和保存。

  复原

  每一位古建守护人的荣光

  黄群庆有个“看家武器”,就是长年在全国各地收购的老瓦,找出同色系、同规格的瓦片,便可以替换掉古建筑上破损的部分。至于松散剥落的秆筋灰,清理干净淋湿润,自行调出同样色块的灰进行修复。

  随着一片片老瓦被重新铺设,“俊成家塾”渐渐恢复了旧貌的活力。不久的将来,这个修复后的古建筑群将如永庆坊一样,活化出彩,焕发活力。

  这一刻,是属于每一位古建守护人的荣光。

  黄群庆特地把古建筑修复前后的时刻“拾掇”起来,拍摄成册珍藏于书房里。今年69岁的他从事古建筑修缮长达54年,最初从瓦匠起步,后来横跨土建、装饰、灰塑、砖雕、木雕等各行各类,2018年,他以营造大师专业入选广东省传统建筑名匠20人名单,代表作有修缮余荫山房等。

  翻开相册,番禺石楼镇大岭村大魁阁塔(文昌阁)维修过程被完整记录下来。这条山村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沉淀,因为出了1名探花、34名进士、53个举人和100多名九品以上的官员而闻名,文昌阁地位之重可想而知。其始建于1884年,由于数百年来风雨侵袭,该建筑部分结构出现了腐烂的状况,2008年进行修复时,黄群庆对它进行了详细地勘探,整整找出28个大项的问题。

  “文昌阁的最顶层屋面瓦面,斜脊部分灰剥落,这些都是小问题,最关键是宝顶倾斜、上段开裂,远远看过去像‘斜塔’一样,”黄群庆说,古建筑的顶部往往是人们第一眼留意的地方,瓦面和顶部的修复至关重要。

  文物保护讲究“修旧如旧”,黄群庆有个“看家武器”,就是长年累月在全国各地收购的老瓦,找出同色系、同规格的瓦片,便可以替换掉古建筑上破损的部分。至于松散剥落的秆筋灰,清理干净淋湿润,自行调出同样色块的灰进行修复。完成了系列动作,重新校正宝顶,百年沉寂的文昌阁又重现了“活”的生机。

  在修复古建筑的过程中,黄群庆是尽情投入的。“我一不抽烟,二不喝酒,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,就是喜欢反复琢磨一件事情。这个地方破得这么严重,有没有更好的修复方式?这个地方理论上不应该有个窗口,是不是后期被破坏过?”他说,越琢磨越起劲,半夜干脆在工棚里席地而睡,第二天早上6点准时醒来,马上就能开工。

  修复完的文昌阁成为大岭村乃至番禺区标志性的景点,黄群庆经常还会回去看看,每当听到游客的评价“好靓”“壮观”,他就特别高兴。

  磨砺

  练就一双“铁砂掌”

  瓦匠最普遍的特征便是皮肤黝黑。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修复古建筑现场,他们立于屋脊上,站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。

  黄群庆15岁入行,因为太爷爷那辈做建筑起家,帮人修建祠堂,“父传子、子传孙”,这个工匠世家的后代几乎都与建筑打交道。

  第一次去工地,爸爸教他盖瓦砌砖。烈日之下无遮无挡,成熟的工人都光着膀子挥汗如雨,黄群庆在屋顶上学干活,低着头、弯着腰,没过几天就开始一层层脱皮、起泡。但最痛的地方是手。

  盖瓦的时候,瓦匠的手不停地与砂浆打交道,还要调“白灰水”浸泡禾秆草做成纸筋灰,这些都带有一定腐蚀性,手部很快就干燥开裂。那时还没有戴手套一说,因为会影响手部的触感,无法感知每一块砖的温度与棱角。青砖怕干燥,一定要湿润着砌才黏得够牢固。

瓦匠最普遍的特征便是皮肤黝黑,手部干燥开裂。

  晒,就硬晒。痛,就生痛。

  对此,黄群庆自有妙招。他忙完一天后就洗澡,搓干净手指里的灰,此刻裂纹会爆得更厉害,这时就咬牙用双手拼命在水泥地上硬搓,甚至用硬瓦片去硬磨,直到手上温度上升,感知不到痛了,再找花生油来抹一遍。不日就练成“铜皮铁骨”。

  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匠人就是这样“炼”出来的。在这一点上,瓦匠不仅要忍受暴晒,还要以弯曲的姿势高空作业。屋顶都是斜坡面,不可能舒舒服服坐着或站着工作,要么踩着脚手架在上空疾走如飞,要么蹲着、跨着甚至趴着干活。

瓦作因其基础性,位列古建筑行业的“八大作”之一。

  瓦木扎石土,油漆彩画糊。瓦作因其基础性,位列古建筑行业的“八大作”之一。从基础施工、墙体建设、屋顶盖瓦到室内装修,每一项不起眼的“泥水活”都离不开瓦匠。

  传承

  从“泥水佬”到匠人

  中国古建筑通常以木结构为主,耐久性差,修缮频率较高。在欧阳仑看来,相对其他“八大作”工种而言,瓦匠是实实在在的基础工种,工作环境受天气影响大,比较辛苦,很难吸引青年人才加入,更难走上古建修缮的专业化道路。

  换而言之,“泥水佬”多,工匠紧缺。个中区别不仅是工艺技法问题,更要有大量历史知识积累感悟出来的价值坚守。

  如在民间修复祠堂时,有些村民想改用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片,但古建守护人就会考究,古建筑使用琉璃瓦色彩有等级限制,一般用在学宫、寺庙、国家祭祀建筑上,近现代营造的学校、园林建筑等也会使用琉璃瓦。而乡间的神庙、道观等仅仅在瓦筒、滴水瓦及滴水筒位置采用琉璃瓦件,瓦片则仍采用土瓦片。岭南地区绝大部分的古建筑,屋面材料采用土瓦片、土瓦筒或土制小青瓦,形成了别具风格的传统风貌。

  “领悟背后的历史原因,方可修缮出体现出记忆与乡愁的古建筑,”欧阳仑说。

  “我们这批老匠人,都是子承父业或者是‘小工’刚入行,后来才琢磨上古建筑修缮这个方向,像海绵吸水一样不断学习。”黄群庆说。近年来,社会越来越重视历史建筑保护,大量民间的古民居、祠堂、庙宇被列入了修缮序列,无论是职业地位的提升,还是修缮费用的提高,都在无形中增加了行业的吸引力。

  历经风云变迁,中国古建筑存在多久,修缮工作就得伴随多久,古建工艺技术就会相应延用多久。古建守护人,也将与历史长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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